作者：RALF RIVAS（译自菲律宾网络媒体《RAPPLER》）

文章要点：

中国政府正在打击网上赌博，但各公司正将其业务转移到海外，以避免受到制裁。

由于在线博彩业务、房地产和其他菲律宾企业正在蓬勃发展。

菲律宾的环境监管力量薄弱，但政府机构正缓慢地试图弥补这些漏洞。

拥有菲律宾一所顶尖大学商业学位的杰克（化名）在毕业后希望能应用他在大学所学到的知识。

他被奎松市（Quezon City）一家信息技术（IT）公司聘为财务分析师，但他的工作与招聘经理所承诺的完全不同。

他被指派将一个USB插入电脑并开始写入代码。

杰克说：“起初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事实证明，我是在为网上赌博的赢家转钱。”

他向Rappler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资金流向，也不知道这些资金是否有通过菲律宾的金融机构。

除了输入代码外，他还负责寻找中国玩家来玩其公司的线上游戏。他要么直接与他们联系，要么通过与中国玩家有联系的分支机构寻找玩家。

玩家大部分来自中国，但也有来自中国台湾、中国香港、新加坡和美国的中国客户。

杰克说，他所在的公司有大约200名员工，其中包括菲律宾和中国员工。

杰克表示：“你不需要会说或懂普通话。你可以用英文，然后普通话流利的中国人或菲律宾人会为你翻译。”

杰克补充：“我们的工作是市场营销或金融以及一些IT。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这是网上赌博，但事实就是如此。”

公司内部完全没有赌博的痕迹。办公室内没有俄罗斯轮盘，没有扑克牌，也没有荷官，所有的游戏都是在国外直播。

杰克所在博彩公司的网站称，其线上游戏直播的荷官均来自俄罗斯和土耳其等国家。

他说，该行业正在为菲律宾人提供就业机会，收入也很好。 除了工资之外，员工每年至少可获得50万披索的奖金。

杰克表示：“奖金是免税的，我认为所有员工都至少拿到了50万披索的奖金。我有一次也意外地看到一些中国经理的薪水，他们在没有奖金的情况下，月薪就有100多万披索。”

他说，中国员工每月薪水大约在6万披索（约7500人民币）至7万披索（约9000人民币）。公司内菲律宾人的收入略低，但他们的薪水绝对比公司楼下的其他呼叫中心公司的菲律宾工作人员高出很多。

Rappler也采访到在其他公司工作的中国员工，但其声称的收入低于杰克所述的薪资。来自中国某省的魏某（化名）表示，招聘人员向他们承诺了2000美元或超过10万披索的薪水，但来到马尼拉后被大幅削减一半。

杰克表示，他不知道公司里是否有类似的情况。他补充说，他未曾问过同事的薪资是否与当时所承诺的薪水一样。

杰克说：“我认为工资很高，中国工人的收入比一般呼叫中心的员工高很多。”

虽然报酬不错，但他承认他知道自己为之工作的公司是不可靠的。

菲律宾离岸博彩运营商（POGO）受菲娱乐博彩公司（PAGCOR）的监管，但杰克说，他的公司不在认可的游戏公司名单上。

杰克说：“我们有一个暗号，当我们大声说‘Aja’之类的话，就意味着有政府探员或警察要进入办公室，我们需要隐藏一切与博彩相关的事物。”

他补充说：“我确信，老板们与政府官员有一定的关系，否则公司将无法运营且会被征收更高的税金。如果他们想得到更高的奖金，他们肯定不希望这样。”

他还说，该公司的网站有几个备份网站，以防中国防火墙封锁它们。当中国封锁其网站时，备份网站就会启动。

杰克几个月后离开了公司，因为他对公司的可疑业务感到不安。

赌博的最佳地点

尽管杜特地总统对赌博的强硬言论层出不穷，但中国人还是在菲律宾找到了他们的赌博天堂，一位专家对此不感到意外。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Johns Hopkins University）研究中国外资政治经济的博士生阿尔文•坎巴（Alvin Camba）表示，菲律宾廉价的房地产、蓬勃发展的服务业以及拥有非中国控制的自主权，是引领在线博彩业务兴起的完美条件。

此外，坎巴说，离岸博彩行业不会威胁当地市场。它不会威胁菲律宾企业，而是提供就业机会。但真正加速中国在线博彩行业兴起的是杜特地反对罗伯托·王彬（ Roberto Ongpin）控股的Philweb公司，一家为游戏和互联网商业活动提供服务的上市公司。

2016年，杜特地承诺将“摧毁”王彬，这番话最终导致王彬辞去公司职务。王彬最后以20亿披索（约384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其以前在Philweb所持有53%的股份。

杜特地的言论也导致菲娱乐博彩公司终止了与Philweb长达13年的合同，从而允许在经济特区以外的地方发放在线博彩许可证。此前Philweb握有的合同基本上允许它享有垄断地位。

由于前总统阿基诺三世之前的政策，王彬旗下的Philweb公司并未与中国企业进行过多的交易，而且阿基诺也对中国较为反感。

合同终止后，菲娱乐博彩公司重新获得了向当地的海外博彩公司出售许可证和开放市场的权力，包括中国离岸在线博彩公司。

赌博活动

为了运营，离岸博彩公司需要与外国或菲律宾的运营商合作。这些运营商为游戏公司提供平台和其他服务，如技术支持和营销。

这些运营商必须获得来自菲娱乐博彩公司的许可证，其费用大约为12万美金（约780万披索）。许可证每3年需要更新，费用为12万美元。

除了支付给菲娱乐博彩公司的费用外，在线博彩公司还需要注册并支付其直播媒体平台供应商（12万美金）、本地合作伙伴认证（6万美金）、游戏平台供应商（12万美金）和提供客户服务（12万美金）的费用。开始运营前，运营商需支付大约90万美金（约4700万披索）的总费用。

博彩公司需要将总收入的2%汇入菲娱乐博彩公司作为监管费。第三方审计系统负责确认许可证持有公司的总收入。

在杜特地上任前，Philweb是唯一的博彩运营商。

杰克说，他为之工作的公司没有经过菲娱乐博彩公司的审查。他说这家公司利用一家IT公司作为幌子。扑克赌博、轮盘赌博、体育博彩和其他游戏都在土耳其和俄罗斯等其他国家进行。

该公司在“技术上而言”是一家IT公司，也可以被视为呼叫中心。因为它处理客户问题和网站编程，它隐藏了一个事实，“这些都是赌博生态系统的一部分”。

菲律宾目前有56家菲娱乐博彩公司批准的在线博彩运营商，但可能还有更多未注册的，这意味着他们能够逃税。

菲娱乐博彩公司批准的在线博彩运营商名单

1 AG Interpacific Resources Limited
2 BestBetInNetLimited
3 Cosmic Ace Holdings Ltd.
4 Defun Global Investments Ltd.
5 DonTencess Asian Services Solution Inc.
6 Dynamic System Limited
7 Far EasternCapital Limited
8 Fortuneport Enterprises Limited
9 Four Leaf Technology Inc.
10 Full Strength Trasing Limited
11 Genx Sports International Limited
12 GoldenDragon Empire Ltd.
13 High Zone Capital Investment Group Limited
14 ImperialChoice Limited
15 Inner Strong Limited
16 King Rich International Group Limited
17 Kingwell International Group Limited
18 Kirschner Games International Inc.
19 Leading Reward Limited
20 Lebo Limited
21 Marco Polo Enterprises Limited
22 MG Universal Link Limited
23 Micro Info Systems Ltd.
24 Most SuccessInternational Group Limited
25 New Wave Infotech Limited
26 Newlink PacificLimited
27 OG Global Access Limited
28 Oriental Game Limited
29 Prestige IOMLimited
30 Pride Fortune Limited
31 PT Transpacific Company Limited
32 RieslingCapital Limited
33 SA Dreamtech Group International Inc.
34 Saint Wealth Ltd.
35 SC World Development Group Limited
36 Shaw Global Leisure Ltd.
37 SmarcGroup International Limited
38 Smile World Global Limited
39 Sohu Expert Int'lManagement Solution Inc.
40 Swanston Asia Inc.
41 Synchronization Anywhere ForYou Inc.
42 Tech Innovation Management Limited
43 Vertex Digital EntertainmentTechnologies Inc.
44 VIP Global Solutions Limited
45 Wanfang TechnologyManagement Ltd.
46 Wilshire Worldwide Company Ltd
47 Winherld EntertainmentWorld Limited
48 Ximax Holdings Limited
49 Xionwei Technology Co. Ltd. Inc.
50 Golden Dreamer Holdings Limited
51 Dragon Wealth System Inc.
52 PhilippineCockfighting International Inc.
53 Great-Gaming International Corp.
54 GiantIsle Group Limited
55 Benestar Co., Ltd.
56 Times Square Premier ManagementGroup Limited

菲娱乐博彩公司明确表示，任何与在线赌博相关的操作都需要获得许可证。然而，模糊的线路和跨国经营的性质为博彩公司提供了足够的烟幕以避免纳税。

他说：“你只要到一个高层写字楼，看看墙上的目录，如果名字涉及到中国文化的话，它可能就是一个赌博公司。或者看看这一地区中国人的数量，如果很多的话，这一带一定有在线博彩公司。

蓬勃发展的行业也为来自中国的人带来了可疑的工作条件，并引发了与菲律宾移民法有关的问题。

例如，中国员工以游客身份进入菲律宾，随后在慢慢处理其就业许可证等要求，有的公司甚至就不办理工作签证。

2018年，超过120万中国游客进入菲律宾，仅次于韩国的160万游客，其中一些中国游客最终进入了在线博彩行业。

政府的反制措施

财政部（DOF）估计，政府从大约14万名从事在线博彩的外籍工人身上损失了约320亿披索未征收的所得税。

为解决这一问题，其附属机构厘务局（BIR）发布了第28-2019号备忘录令，要求外国人在该国工作之前需先获得税务识别号（TIN）。

外国工人还应向对其雇主实际地址有管辖权的地区厘务局办公室（RDO）进行登记。

其他已经持有工作签证或移民局（BI）签发的外国人就业许可证的外国工人也需要在地区厘务局办公室进行登记。

由财政部、移民局、菲娱乐博彩公司、劳工部、国调局和司法部组成的机构间工作组负责监控在在线博彩公司。

根据新闻报道，已有数百名中国非法劳工被捕，但杰克说，这可能是其他竞争对手对该公司进行举报。

杰克说：“这个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所以一些公司就会举报其他同行的博彩公司。”

菲娱乐博彩公司的利润

菲娱乐博彩公司还没有透露菲律宾离岸博彩运营商的收入或该行业在该国的规模。然而，菲娱乐博彩公司突然飙升的收入，让人能想到在线博彩行业是如何帮助该机构超越其征收目标的。

2019年1月至4月，菲娱乐博彩公司公布了11.4%的收入增长，其总收入达到250.9亿披索。 此数据比2018年同期记录的225.1亿披索高出了25.7亿披索。

这显示该机构超过其定下的征收目标235.7亿披索，约15亿披索（6.45%）

其中很大一部分，即238.4亿披索，来自菲律宾离岸博彩运营商的费用。

整个2018年，博彩业务（包括在线和传统实体赌场）的收入为679亿披索，比2017年的573亿披索高出18.5%。

漏洞

市场观察人士的另一个担忧是，博彩公司可能被用作洗钱手段。

中国研究专家卢西奥·皮特洛（Lucio Pitlo）表示，菲律宾的银行保密法可能会被洗钱者利用，这使得政府很难调查账户。

他说：“网络博彩是非常可疑的，它在何种程度上使用金融中介、资金是来自哪里，没有人知道（甚至政府也不知道），因为对该行业的信息太少了。”

国会的大部分讨论都集中在非法外籍工人的崛起。只有被拘禁的参议员德利马（Leila de Lima）提议调查马尼拉博彩热度的崛起，到目前为止，参议院还未对此事展开调查。

菲娱乐博彩公司明文规定禁止菲律宾参与网络赌博。但Rappler仍能够访问中国人经营的几个在线博彩网站。

虽然菲律宾政府已经开始弥补不断增长的在线赌博行业的空白, 但它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彻底根除这一行业。事实证明，对其进行监管也相当棘手。

杜特地认为中国是他的“朋友”，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要他要打击网络博彩。

皮特洛说，中国“完全厌恶”赌博。

他说：“中国非常注重形象，如果能按照自己的方式，他们肯定会阻止它。但是中国知道它不能强加任何东西，因为菲律宾是独立且有自主权的国家。”

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中国就禁止赌博，因为赌博被认为与卖淫和毒品有关。中国只允许国有彩票。

中国也在打击网络博彩和玩家，甚至在其社交媒体和网上搜索网站上禁止“赌博”一词。

然而，游戏公司也找到了绕过这些规则的创新性方法。

你在搜索引擎中找不到赌博、博彩或幸运博彩。然而，杰克说，当用户输入“菠菜”时，就能找到他们的网站。他说这两个词的相似度是赌博公司利用的漏洞之一。

除了菲律宾的独立性，当地利益也保护了该行业免受打击。

蓬勃发展的行业

在菲律宾，几个领域都因网上赌博业务获益匪浅。

坎巴说，博彩可能拯救了房地产行业。他表示，虽然行业泡沫并未破裂，但网上赌博占据了大量的办公空间，避免了可能出现的房地产过剩。

2004年左右，房地产公司开始为业务流程外包（BPO）行业建造高层办公楼，预期业务流程外包未来的增长和扩张。

然而，行业专家没有预料到业务流程外包行业会以如此快速的成熟。当这些建筑在2015年和2016年完工时，却发现这些新办公楼乏人问津。

2016年，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当选后，由于保守党领袖的保护主义政策，业务流程外包公司开始对海外投资持谨慎态度。

但由于网络博彩，当地的房地产行业正“沐浴在金钱中”。

地产咨询公司Pronove Tai的最新数据显示，在2019年第一季度，菲律宾离岸博彩运营商对写字楼需求同比增长118%。

Pronove Tai说：“菲律宾离岸博彩运营商的租赁行为现已然演变成了预售（在建筑竣工前租赁）。”

与此同时，房地产咨询公司Colliers International指出，自杜特地2016年上任以来，菲律宾离岸博彩运营商总共占据了796,000平方米的办公空间。这意味着从2016年的8.5万平方米到2018年的30.3万平方米增长了256%。

此外，2019年第一季度的所租赁面积已达到9.7万平方米，比2016年全年增长14%。

这些数字表明，菲律宾可能在2019年达到100万平方米的办公空间，专门用于离岸博彩业务。

公寓也获得了更多的金钱。截至2018年，马卡蒂的平均公寓价格已飙升至每平方米261,800披索，是十年前的两倍多。

公寓价格的持续上涨也推高了租金，但这让更多菲律宾人买不起房子。

食品业也找到了一个新的市场。一些临近博彩公司的餐馆甚至修改了菜单以适应中国人的喜好。

理解中国

菲律宾在线博彩行业的兴起是菲律宾人难以理解的。

虽然房地产和一些菲律宾人获得就业机会是明显的赢家，但与犯罪活动有关联而臭名昭著的行业不断发展所带来的成本和可能的不利影响还是不可预测。政府已经开始对这些企业采取更为严格的控制措施，但精明的商人早已预料到并已有了对策。

在中国，赌博公司是非法的，但他们找到了一种创新性的方式来迎合大陆人，并在其他允许在线赌博的国家寻求法律支持。

但即使像菲律宾这样的国家已经有法律和法规覆盖到这个行业，中国博彩公司似乎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优势，瞄准扩张并获取更多的利益。

更为复杂的是，网络赌博的兴起正值菲律宾和中国对有争议海域展开“拔河比赛”之际。中国还通过援助和贷款协议向包括菲律宾在内的其他国家进行投资，“扩大其政治权力”。

网络赌博、中国工人的涌入、西菲律宾海的激烈争端以及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的性质虽是不同的，但却是相互关联的，这些交织在一起的问题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解决。